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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柳含煙聽出到這時,李越前對吳天遠的憤恨之意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無限的敬仰之情。柳含煙輕輕地道:“你好象很怕你大哥,他是不是經(jīng)常打你?”李越前道:“爹爹在世的時候,爹爹管不了我。所以經(jīng)常讓大哥揍我。自從爹爹去世之后,大哥反而不打我了。只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山下的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打了個半死。大哥給那人醫(yī)過之后,回來就把我吊在樹上,把我狠狠地暴打了一頓。我當時把大哥恨死了,他打我一鞭子,我就罵他一句。他也不說話,只是用鞭子,沒頭沒臉地往我身上照。他抽的每一鞭子都讓我痛之入骨。后來,我給他打急了,我說:‘你又不是我親哥哥,你憑什么管我打我?’我沒想到我這句話卻傷了大哥的心。我當時見臉色發(fā)青,嘴唇發(fā)紫,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我。我當時怕極了,不知道他會怎樣對付我。誰知道,他竟然把我從樹上放下來,自己卻一言不發(fā)下山去了?!?/p>
“我當時見他走了,也沒有留他,自己便回屋找了傷藥敷了傷口,睡覺去了。緊接著整整兩天大哥也沒有回來,家里能吃的東西都給我吃光了,我開始有點慌了。那天夜里,我突然聽見堂屋里有什么東西聲響,我就悄悄地走過去一看。卻是大哥坐在爹爹的靈位前不住地哭。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流淚。我想他是喝醉了,因為他的手里還拿著一只老大的酒葫蘆,一邊喝酒,一邊同爹爹的靈位說話。說來說去,也都是對不起我爹爹,沒有把我管教好之類的話。當時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眼淚忍不住嘩嘩地往外流,心里不住地發(fā)酸。我沖到大哥身邊,一把抱住他,哭著說:‘我錯了,我對不起大哥!你就是愣子親哥哥,愣子以后什么都聽你的,以后再也不闖禍了!’大哥抱住我的頭,什么也沒有說,我們倆只是抱頭痛哭?!?/p>
說到這兒,李越前的眼圈紅了,聲間沙沙的。柳含煙和李應(yīng)昌的眼眶也是濕濕的。他們也知道吳天遠生逢亂世之中,雖然武功高強,可他自己也不過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又當?shù)之斈飳⑦@個不懂事李越前拉扯長大,其中的艱辛的確是不為外人所知的。
柳含煙道:“后來你就沒有再闖禍了?”李越前道:“有時候還是會闖些小禍。不過我再也不對不會武功的人出手了。而且我也學(xué)聰明了,我再闖了禍,也不等大哥來責(zé)罰我,我就直接跑到爹爹的靈位前,對著靈位說:‘愣子知道錯了,爹爹你就讓大哥處罰愣子吧。’只要大哥見到這情形,多半心就軟了,不會打我了,只是教訓(xùn)我?guī)拙浔懔耸铝??!?/p>
柳含煙道:“聽你這么說你和吳兄的武功都很高了。不過你能說說吳兄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地步了嗎?”李越前道:“年前的時候,大哥曾對我說:‘愣子,依你現(xiàn)在的武功,在中原武林能勝過你的人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了。據(jù)我看,你的功夫在這一兩年之內(nèi)便可大成,可以和天下英雄一較長短。再過十年自然將傲視群雄?!耶敃r聽了很高興,就提出要和他比試一下。大哥不肯,我知道他怕傷了我的自信心。我請求再三,他也才答應(yīng)。開始我連攻三招,他一連讓了我三招。我發(fā)第四招的時候,他才出手?!?/p>
李應(yīng)昌問道:“你們一共過了多少招?”在他想像中,李越前的武功如此之高,在吳天遠手下走出百招應(yīng)該不成問題。李越前嘆了一口氣,道:“我原先也覺得自己這兩年武功大進,只望著能在他手下走上個五六招。豈知他一出手就把我給制住了?!?/p>
李應(yīng)昌驚道:“什么?只一招?”李越前的武功如此之高,竟然在吳天遠的手下只能過一招?李應(yīng)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還是李越前在吹牛?不過他看著李越前的神情,倒也不象是在吹牛。李應(yīng)昌突然想道:“這吳天遠的武功究竟是怎么練的?聽著倒像個妖怪似的?!毕氲竭@里他不禁啞然失笑。
柳含煙聽到這里,心中也是十分震驚??墒窃谒男闹杏质且魂嚳裣?,她知道自己這一注是押對門子了。她正要再說些什么,卻見李越前神色一變,道:“有人來了!一共三個?!绷瑹熀屠顟?yīng)昌忙凝神仔細聽外面的動靜。果然,不一會屋頂上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柳含煙知道是誰來了,抄起床頭的長劍,打開長窗,與李應(yīng)昌二人一同躍上了屋頂。李越前見二人上了屋頂,便也跟著上去了。
屋頂上,三條黑影向柳含煙等人之處飛馳南而來,在丈外停下了腳步。柳含煙向那三人中為首之人一拱手,道:“不知陳幫主深夜來訪,有何事指教?”那為首之人冷笑一聲,道:“‘昊天堡’的女公子好大的架子,我們‘天龍幫’三番五次地請你來敝幫作客,可是柳小姐也是三番五次地不給敝幫這點薄面。沒有法子,既然我們盡不了地主之誼,也就只好厚著臉皮登門拜訪柳大小姐了?!?/p>
李越前見來的人為首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一雙眸子中寒光四射,看來內(nèi)力修為已經(jīng)有了相當?shù)脑煸?。他身后兩人,年歲也與他相仿,一個“太陽穴”高高隆起,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另一個雙手骨結(jié)粗大,青筋錯結(jié),是個外家功夫的好手。李越前看著這三人,突然間好象想起什么,凝神看了看那個刀疤臉,想了一下,又一時想不起來了。
卻聽柳含煙道:“晚輩這兩天有要事在身,未能登門拜訪陳幫主,還請陳幫主恕罪。不過據(jù)晚輩所知,敝堡與貴幫素?zé)o過節(jié),亦無生意上的往來,更沒有什么交情。不知陳幫主這么急著找小女子所為何事?”那陳幫主的神情很不高興,道:“怎么沒有生意上的往來?這宿州一帶都是我‘天龍幫’的地頭。你們‘昊天堡’在宿州可開了不少商號錢莊??墒沁@些年卻從未向我們‘天龍幫’繳納過一文錢?!?/p>
柳含煙笑道:“陳幫主,咱們大家打開窗戶說亮話。我們‘昊天堡’在宿州做的都是正當買賣。既沒有殺人放火,也沒有打家劫舍,更沒有什么事情驚動了官府而連累到貴幫。貴幫卻要雁過拔毛,從中抽利,這話未有些免欠妥?!标悗椭鞯溃骸耙粋€地方一個規(guī)矩,本來宿州這里所有的商戶每月都定期向本幫交款??墒牵詮馁F堡的各寶號進來之后,卻拒不交納。別的商戶見到這種情形,也都不愿意交款了。這讓我們‘天龍幫’日后還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柳含煙則道:“小女子也曾走過幾天江湖,什么地方的規(guī)矩小女子沒有見過?也從來沒有見過象貴幫這樣的規(guī)矩。天下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你‘天龍幫’在宿州設(shè)賭場、開妓寨、經(jīng)營酒樓。我‘昊天堡’按照江湖規(guī)矩辦事,從來沒有染指過這些買賣,與貴幫搶生意,可是今天陳幫主居然不顧江湖規(guī)矩,武林道義,向小女子提出這種無理要求,只怕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罷?”
陳幫主冷笑道:“好一張伶牙利嘴??上В恪惶毂ぁ膊皇嵌昵暗摹惶毂ぁ?。依我看‘昊天堡’早就該在武林五大世家中除名了。今天我陳某人只問你一句話,你們‘昊天堡’到底是繳還是不繳?”
李應(yīng)昌喝道:“放肆!陳驚鴻!你是什么東西?也敢對大小姐如此無禮?”陳驚鴻道:“她是你李兄的大小姐,可不是我陳某人的大小姐。我放肆了,你又能把我怎樣?”李應(yīng)昌大怒,向柳含煙道:“大小姐,請讓屬下去教訓(xùn)一下這個狂妄無知的鼠輩!”
柳含煙輕輕一擺手,道:“李總管且慢!”轉(zhuǎn)而又向陳驚鴻笑道:“想必今天陳幫主就是為了將我‘昊天堡’從江湖上除名而來的?”陳驚鴻道:“不敢!只要貴堡的商號按月向敝幫繳納正常的費用,我們大家依舊是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不然,也別怪我‘天龍幫’不講江湖道義了!兄弟們!出來罷!”原來陳驚鴻早就在客棧周圍布置下了不少人手,只待談判破裂,他一聲令下,便從暗中走出來,與他們?nèi)艘坏缹⒘瑹?、李?yīng)昌與李越前三人拿下。
靜悄悄地,竟然一點聲息全無。陳驚鴻心中暗叫不好,臉上神色驚疑不定,又叫道:“兄弟們,快都給我出來!”柳含煙見他連連招呼“天龍幫”的弟兄沒有反應(yīng),好象還要再次呼喚一樣,當下笑道:“陳幫主,你還是省點力氣吧!你叫的人,恐怕今晚是不會來了。”陳驚鴻心中懼意更盛,問道:“為什么?難道是你......?”
柳含煙小瑤鼻中哼了一聲,道:“這還用問嗎?”轉(zhuǎn)向李應(yīng)昌道:“李總管,可以了!”李應(yīng)昌立時發(fā)出一聲長嘯,須臾間,客棧四周屋頂之上就多了十余條人影,皆向此處圍了過來。陳驚鴻眼看圍上來的這一眾人之中竟無一庸手,知道今天可大事不妙了。他這才想起柳含煙在江湖上人稱“女諸葛”,的確是有過人之能,竟然能算定他陳驚鴻今晚要來此處。更厲害的是,這小丫頭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在他“天龍幫”的眼皮底下調(diào)集了這么多人手,而“天龍幫”身為宿州的地頭蛇而毫不知情??磥怼瓣惶毂ぁ币矝]有江湖傳言的那樣膿包,實力猶在,殊不可侮!
陳驚鴻心中各種念頭急轉(zhuǎn),心中思量著脫身之策,向柳含煙問道:“你把我的兄弟們怎樣了?”柳含煙早就知道“天龍幫”找她沒有什么好事,所以預(yù)先就在此伏下了不少高手準備應(yīng)變。她笑了笑道:“沒怎么樣。你的那些手下都被他們點了穴道而已,明天一早就沒事了?!闭f著她指了指四周的那一眾人。然后,她又指著李越前向眾人道:“這位是李越前李少爺,大家還不趕快見過?”那一眾人忙齊聲道:“見過李少爺!”
李越前卻渾如未覺,也不還禮,只是緊盯著那個刀疤臉,一副在努力地想著什么又想不出來的樣子。柳含煙既有心要將李越前招贅入“昊天堡”,自然想讓李越前在“昊天堡”群雄中,乃至整個江湖中豎立起威信。她眼見此景不由得秀眉微蹙,可在轉(zhuǎn)眼間,她的雙睛又是一亮道:“陳幫主,請恕小女子眼拙。你身后的這兩位,小女子素未平生,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
陳驚鴻哪里知道柳含煙心中的念頭?也沒有多想,便指著一人道:“這們是敝幫的‘天威堂’堂主卜杰?!比缓笥种钢砗蟮牡栋棠樀溃骸斑@一位則是敝幫的‘地靈堂’堂主洪雷?!?/p>
李越前聞言雙睛一亮,指著洪雷問道:“你這廝從前是不是陳猱頭的部下?有沒有在益都呆過?”那洪雷聞言一驚,全身一顫,立即矢口否認道:“不是,沒有!”柳含煙一見此景,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當下道:“李兄弟別聽他的,他在撒謊!”而洪雷身邊的那位卜杰也道:“我倆都是陳將軍的舊部,你有什么不敢承認的?“
李越前的臉上立時有罩上了一層寒霜,又問道:“當年是不是你將田豐、王世誠和陳猱頭出賣給王保保的?”柳含煙、李應(yīng)昌等人聞言都是一驚。元至正二十二年,王世誠、田豐刺殺元朝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察罕貼木兒后逃入益都。察罕貼木兒義子擴廓貼木兒(王保保)接掌義父兵權(quán)繼續(xù)統(tǒng)兵圍攻益都?!鞍咨徑獭奔t軍守將陳猱頭浴血奮戰(zhàn),終因寡不敵眾,于當年益都失守。王世誠、田豐為擴廓貼木兒所殺,陳猱頭送京城處斬,當年這段公案震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