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中環(huán)境優(yōu)雅，紀昭然卻無暇欣賞，對面江凜川和林婉瑩并肩而坐。

通過兩人談話她才明白，江凜川和這位女朋友感情甚篤，而今天的相親不過是他代替被家里逼婚的朋友前來，恰好遇到了她。

菜上齊，江凜川貼心地離開包廂去給林婉瑩端牛奶解辣。

“紀小姐怎么不動筷子？”林婉瑩柔和的聲音傳來，“這家湘菜很難約，我想吃很久了，還好凜川提前一個月預定了。”

紀昭然的心仿佛被一雙大手反復揉搓，酸楚不已，她扯出一抹笑：“江先生對林小姐真好。”

說罷，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機械性地嚼著。

紀昭然的胃極其嬌氣，一沾辣便會吐得昏天黑地，以前江凜川從不會讓她面前的食物出現(xiàn)一丁點辣。

現(xiàn)在，他卻帶她來湘菜館，每一道菜都蓋滿辣椒。

林婉瑩滿臉幸福笑道：“我也覺得，凜川對我的要求沒有不應的?！?/p>

江凜川端了杯牛奶推開門走進來，看到紀昭然夾菜的動作，瞳孔一縮，下意識把手中的牛奶遞過去。

然而看到她面無表情咽下去時，走向她的腳步一轉(zhuǎn)，把牛奶遞給林婉瑩。

紀昭然的胃很快發(fā)出抗議，胃里仿佛有一團火在燒灼，她壓下喉嚨間的翻涌，站起身：“我去趟衛(wèi)生間。”

她眼前陣陣發(fā)黑，胃里的難受與四肢百骸的持續(xù)性刺痛讓她幾乎走不動路，可她仍然強撐著走到衛(wèi)生間，雙手顫抖地撐著洗手臺，終于忍不住吐了出來。

她胃里沒什么食物，吐出來的都是含混著血絲的酸水，她打開水龍頭，生理性的眼淚也隨著被沖走。

幾分鐘后，她吞了幾片止痛藥，捂著痙攣的走到包廂門口時，頓在原地。

透過半掩的門看進去，江凜川眉眼溫和地幫林婉瑩擦著唇角。

她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相戀時江凜川的模樣。

他在她吃不下去飯時，耐心哄著她，將溫度適宜的粥喂到她嘴邊。

他會在抓包她偷偷帶江知夏溜出醫(yī)院玩時，皺著眉頭訓斥，卻在她求饒的目光下無奈舒展開眉眼。

他會在她為了美穿高跟鞋爬山時，背著她走回家。

可現(xiàn)在，那個對她無限包容，給予她溫情的人已經(jīng)不再屬于她了。

她嘴里后知后覺泛起藥片的苦味，胃部痙攣突然加劇，又忍不住干嘔起來，她死死捂住嘴跌跌撞撞沖進衛(wèi)生間。

這次，她連酸水都沒吐出來，驀地紅了眼眶，渾身泛起的疼痛連止痛藥都壓不下去。

等她再返回去時，包間服務生告訴她，林婉瑩胃不舒服，江凜川急匆匆把她送去醫(yī)院了。

紀昭然站在原地怔忪很久才抹干眼淚緩緩離開。

從餐廳出來，她一個人到醫(yī)院去拿抗癌藥和止疼片。

“紀小姐，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至全身，你的身體隨時會倒在外邊，建議你住院治療?！贬t(yī)生拿著醫(yī)療報告單蹙眉耐心勸告。

紀昭然忍著渾身痛到控制不住的痙攣，笑著搖頭：“我還有沒完成的事?！?/p>

醫(yī)生嘆了口氣：“如果待在國外，最后的時間里不會讓你像現(xiàn)在這么痛苦，你為什么堅持要回國？”

她輕聲開口：“我要赴我和男朋友的十年之約?！?/p>

走出醫(yī)院，紀昭然抬頭望向星空，可麻木的肢體讓她難以長久地仰頭，她執(zhí)拗地尋找，直到身體發(fā)出抗議，劇痛傳遍四肢百骸，她都沒能找到曾經(jīng)那顆北極星。

回家的路上，她回憶起剛確認戀愛關系時，她和江凜川重回了兩人初見的酒吧，包廂二樓露臺上，她靠在他肩上望著那顆最亮的北極星。

聽到他說北極星代表著永恒，她突發(fā)奇想做下了十年之約：“十年后的今天，不管我們在哪里，變成什么樣，都要回到這里，一起再看一次北極星?！?/p>

他淺笑著應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紀昭然渾渾噩噩回到家，倒在床上昏睡過去，當天晚上便發(fā)起了高燒。

夢里全是江凜川。

一連燒了三天，紀昭然險些以為自己撐不過去，可上天對她還心存一絲憐憫，讓她活了過來。

剛醒過來，她收到了江凜川的短信——

【你的服務還沒完成，來夜色酒吧?！?/p>

紀昭然趕到夜色酒吧，vip包廂里依舊是以前的裝潢。

這是兩人初見的包廂，也是許下十年之約地方。

紀昭然的心不由提起來，握著門把手的手指攥緊。

她推開門走進去，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才發(fā)現(xiàn)這是同學聚會。

她看了眼包廂內(nèi)通往二樓的樓梯方向，心臟輕飄飄地跌下去。

江凜川和林婉瑩被所有人圍在沙發(fā)中間，他第一時間看了過來：“坐?！?/p>

這才有人注意到紀昭然，吵鬧的包廂瞬間安靜。

在場的人都知道紀昭然和江凜川的關系，礙于江凜川如今的身份，沒人開口提當年的事。

紀昭然頂著眾人嘲諷戲謔的目光，在江凜川身邊的唯一空位上落座。

“剛才說到哪了？”

“說到江哥心疼嫂子胃不舒服，不能喝酒?！?/p>

“我記得紀大小姐酒量頂三個壯漢，不如就替嫂子喝吧?！?/p>

這話一出，空氣凝滯一瞬。

紀昭然身體繃緊，指甲陷進掌心，她沒理會周圍喧囂，偏頭看向江凜川。

他長腿交疊，依舊靠在陰影里沉默，嘴里吐出的煙霧模糊了眉眼，像隔岸觀火，看一場與他無關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