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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秋風(fēng)起了卷走了夏末最后一絲暑氣,也吹散了籠罩在江家村上空那場臺風(fēng)帶來的陰霾。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葉子黃了一半,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江建國坐在樹下的小板凳上,手里拿著一把鐮刀,慢慢地磨著。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已經(jīng)平穩(wěn)了許多,那雙曾經(jīng)渾濁的眼睛,重新變得深邃而銳利。
那場臺風(fēng),最終還是擦著江家村過去了。雖然帶來了幾場嚇人的暴雨,但多虧了蘇秀云拼死加固了門窗,江家這棟搖搖欲墜的老宅,總算是撐了過來。
日子,就這么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過了兩個月。
江偉和江莉被趕出家門后,再也沒有回來過。錢家那邊,錢富貴在衛(wèi)生所躺了半個月,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聽說傷了筋骨,以后那只胳膊都使不上重活。錢翠花鬧過幾次,但村里人戳著她的脊梁骨罵,李滿囤也出面警告過她,最終只能灰溜溜地偃旗息鼓。
這個家,如今只剩下江建國蘇秀云和三歲的江萌萌。
很窮很破卻也前所未有的安寧。
只是,這份安寧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危機。家里的米缸,已經(jīng)快要見底了。
江建國每天都會進入靈泉空間查看。那場反噬之后,空間一片死寂,泉眼干涸,土地龜裂。直到半個月前,他才驚喜地發(fā)現(xiàn),那干涸的泉眼深處,竟開始重新氤氳出幾縷稀薄的如同晨霧般的水汽。
又過了半個月,那水汽愈發(fā)濃郁了一些干裂的黑土地,也被這濕潤的霧氣滋養(yǎng)得不再那么觸目驚心。
靈泉,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復(fù)蘇。
雖然只是稀釋了無數(shù)倍的薄霧狀態(tài),但這已是他唯一的希望。
這天清晨,江建國將一小包不知從哪翻出來的干癟的白菜種子攥在手心,對正在給萌萌梳小辮的蘇秀云說道:“秀云,我去后院那塊空地上,試試咱們家自己留的種子還能不能發(fā)芽。”
蘇秀云如今對他言聽計從,只是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他:“公公,您身子還沒好利索,那些活......”
“沒事,”江建國擺了擺手,“活動活動筋骨,好得快?!?/p>
他說完,便走進了后院那片荒廢的菜畦,閃身進入了空間。
他將那幾顆干癟的種子,小心翼翼地埋進了那片剛剛恢復(fù)一絲生機的黑土地里。然后他蹲在泉眼邊,看著那幾縷微弱的霧氣,心中充滿了忐忑。
他不知道,這稀釋了無數(shù)倍的靈泉霧氣,還剩下幾分神效。
三天。
整整三天,江建國幾乎是掐著時間在等待。
第三天傍晚,當(dāng)他再次進入空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只見那片黑土地上,赫然長著一棵巨大無比的小白菜。
說它是小白菜,可它的個頭比得上冬儲的大白菜。葉片肥厚,菜幫潔白,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溫潤如玉的質(zhì)感,菜葉的邊緣,更是泛著一層近乎透明的翡翠般的油綠光澤。在昏暗的空間里,它甚至散發(fā)著瑩瑩的微光。
妖孽!
江建國腦海里只剩下這兩個字。他上前一把將白菜拔起,入手沉甸甸的怕是足有五斤重!
他知道這東西絕不能當(dāng)普通的白菜賣。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江建國就將那棵“妖孽白菜”用一個黑色的布袋子裝好,又將家里僅剩的幾個雞蛋煮熟,塞給了蘇秀云。
“秀云,今天咱們進城一趟?!?/p>
“進城?”蘇秀云有些不安,“去......去做什么?”
“去賣點東西,給萌萌換點肉吃?!苯▏粗?,語氣不容置疑,“你跟我一起去以后這種事,你總要學(xué)著習(xí)慣?!?/p>
蘇秀云看著公公那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她給睡夢中的萌萌掖好被角,鎖好房門第一次跟著公公,走上了去往縣城的路。
縣城的黑市,在城郊一處廢棄的舊倉庫旁邊。這里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又刺激的氣息。
人們用各種暗語交易著布票糧票雞蛋、私鹽......每個人都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隨時準(zhǔn)備在稽查隊出現(xiàn)時拔腿就跑。
蘇秀云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嚇得臉色發(fā)白,緊緊地跟在江建國身后,連頭都不敢抬。
江建國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將布袋子打開那棵翡翠般的白菜一露面,瞬間就吸引了周圍所有的目光。
“我的乖乖!這是什么白菜?跟玉雕的一樣!”
“這菜能吃嗎?別是中看不中用的蠟疙瘩吧?”
人們議論紛紛,卻沒人敢上前問價。這菜長得太邪乎了。
就在這時,兩個穿著的確良襯衫,流里流氣的青年,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黃毛,斜著眼睛,用腳尖踢了踢江建國的菜籃子。
“喂老頭兒新來的?懂不懂規(guī)矩???”
蘇秀云嚇得往江建國身后縮了縮。
江建國緩緩抬起頭,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淡淡地瞥了黃毛一眼,沒有說話。
那眼神很平靜,卻讓黃毛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感覺像是被一頭冬眠的野獸盯上了。
“看什么看!”另一個平頭青年色厲內(nèi)荏地喝道,“我們是市場管理隊的在這擺攤,得交管理費!五毛錢!”
“市場管理隊?”江建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怎么看著,倒像是兩條想收保護費的野狗?”
“你他媽說誰是狗!”黃毛被戳中了心思,頓時惱羞成怒,伸手就要來抓江建國的衣領(lǐng)。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江建國,一只粗糙的大手就閃電般地伸出,如鐵鉗一般,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是江建國。
他依舊坐著,甚至沒有抬頭,但那只手上的力氣,卻大得驚人!
“?。√厶厶?!放手!”黃毛的臉?biāo)查g就白了他感覺自己的手骨都快要被捏碎了。
平頭青年見狀,也想上來幫忙,卻被江建國那冰冷的眼神一掃,硬生生停住了腳步。那是一種經(jīng)歷過生死,手上沾過血的眼神,絕不是他們這種街頭混混能比的。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都讓讓!讓讓!”
一個穿著干凈的白色廚師服,身材高大,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擠開了看熱鬧的人群。他本是來黑市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淘到點稀罕的山貨,結(jié)果一眼就看到了江建國籃子里那棵與眾不同的白菜。
他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來人正是縣里最大的國營飯店——“迎客來”的主廚,劉建軍。
劉建軍是個廚癡,為了做好菜,什么都敢試。他完全無視了那兩個小混混,徑直走到江建國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棵翡翠白菜,放到鼻子下聞了聞。
一股無法形容的清甜之氣,鉆入鼻腔,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老師傅,”劉建軍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您這菜......怎么賣?”
江建國松開黃毛的手,黃毛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到了一邊,驚懼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中年男人。
江建國看著劉建軍眼中的狂熱,知道自己賭對了,他伸出了一個巴掌。
“五塊錢。”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瘋了吧!一棵白菜要五塊錢?夠買十斤豬肉了!”
“搶錢啊這是!金子做的白菜嗎?”
那兩個小混混也愣住了隨即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等著看江建國的笑話。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劉建軍連價都沒還一下,從兜里掏出一張嶄新的大團結(jié),直接塞到了江建國手里。
“五塊?太值了!”劉建軍如獲至寶地將那棵白菜抱在懷里,滿臉興奮地說道,“老師傅,這等品相的‘翡翠白菜’,我做了二十年菜,也是頭一回見!五塊錢,我占大便宜了!”
說完,他怕江建國反悔似的抱著白菜就匆匆往外走。
整個黑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那兩個小混混更是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當(dāng)眾扇了十幾個耳光。
蘇秀云也徹底驚呆了她死死地攥著那張嶄新的十元大鈔,感覺像是在做夢。
五塊錢!一棵白菜!
這......這怎么可能?
江建國則是一臉平靜,仿佛早就料到了這個結(jié)果。他收起布袋和籃子,拉起還在發(fā)愣的蘇秀云,在眾人復(fù)雜的目光中,轉(zhuǎn)身離去。
“公......公公......我們......”蘇秀云的聲音還在發(fā)顫。
“回家?!苯▏曇舫练€(wěn),“給萌萌買肉去?!?/p>
而另一邊,匆匆趕回飯店后廚的劉建軍,將那棵“翡翠白菜”鄭重地擺在案板上,就像在欣賞一件絕世的藝術(shù)品。
他叫來自己的徒弟,正準(zhǔn)備下刀,卻在后廚明亮的燈光下,發(fā)現(xiàn)了異常。
他湊近了仔細地盯著那肥厚的菜葉。
只見在那溫潤如玉的葉片表面,似乎有幾個比灰塵還要細小的光點一閃而過,散發(fā)著淡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藍色熒光,隨即又消失不見。
劉建軍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當(dāng)他換個角度,再次仔細觀察時,那淡藍色的光點又一次在葉片的脈絡(luò)間,若隱若現(xiàn)。
這不是普通的白菜!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
劉建軍的心,狂跳起來。他猛地想起剛才那個賣菜的老頭,那副臨危不亂的氣度,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這個人,絕對不簡單!這菜,也絕對有大來頭!
“小王!”他猛地回頭,對自己的徒弟吩咐道,“你馬上去剛才那個黑市,給我盯住那個賣菜的老頭兒!記住他的長相,查清楚他住在哪!快去!”
一個廚師的直覺告訴他,他可能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能讓他,甚至讓整個迎客來飯店都發(fā)生翻天覆地變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