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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縣城的供銷社門口,人來人往。
蘇秀云的手在微微發(fā)抖,懷里抱著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沉甸甸的包裹,那里面是整整兩斤肥瘦相間的豬后腿肉。肉鋪師傅下刀時,她甚至能聞到那股生鮮的帶著一絲血腥氣的肉香,讓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公公,那......那剩下的錢......”她小聲地問,聲音里還帶著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收好?!苯▏曇羝降?,眼神卻銳利地掃過身后不遠處一個假裝看報的年輕人,“以后家里你管錢?!?/p>
說完,他拉著蘇秀云,沒有走來時的大路,而是拐進了一條七彎八繞的狹窄小巷。蘇秀云不解,但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在巷子里繞了幾圈,甩掉了不少“尾巴”后,江建國才重新走上另一條通往村里的土路。
他不經(jīng)意地回頭瞥了一眼巷口處剛才那個看報的年輕人正一臉茫然地東張西望,顯然是跟丟了。
江建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跟蹤他?還嫩了點。
回到家,一碗香噴噴的肉末燉蛋,讓三歲的江萌萌吃得小肚子溜圓,小臉上第一次泛起了健康的紅暈。看著孫女滿足的笑臉,江建國那顆冰冷的心,才泛起一絲難得的暖意。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已是初冬。
那驚心動魄的一天,仿佛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恐u白菜剩下的錢和蘇秀云的精打細算,這個只剩下三口人的小家,竟也過得安穩(wěn)有序。江建國每日用靈泉空間里恢復(fù)的微薄霧氣調(diào)養(yǎng)身體,臉色漸漸好了起來。而蘇秀云,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恐懼和彷徨后,也開始學(xué)著掌管家事,眉宇間多了幾分以往從未有過的自信和干練。
這份平靜,卻在一個下著凍雨的午后,被一封刺眼的信件徹底打破。
村里的半大孩子,捏著一封大紅色的信封,跑進了江家院子。
“建國叔,有你的信!是從鎮(zhèn)上郵局寄來的!”
蘇秀云接過信,那鮮紅的顏色,像一團火焰,灼得她手心發(fā)燙。在這個年代,除了報喪,很少有人會用這樣扎眼的顏色。
江建國從屋里走出來接過信封。信封的材質(zhì)很差,紅得俗氣,上面用鋼筆歪歪扭扭地寫著“父親江建國親啟”幾個字。
他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江莉的筆跡。
他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他沒有立刻拆開只是用粗糙的拇指,輕輕摩挲著信封的邊緣。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那層薄薄的紙張時,腦海中猛地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緊接著一個模糊的側(cè)影,如同閃電般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那是一個女人的側(cè)影,穿著一身在當(dāng)時看來極為時髦的呢子大衣,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笑意。那張臉?biāo)床徽媲袇s有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熟悉和憎恨!
林晚秋!
江建國的心臟,猛地一縮!
雖然只是一個側(cè)影,但他絕不會認(rèn)錯!那個前世將他玩弄于股掌,親手把他送上絕路的養(yǎng)女!
她怎么會和江莉的信扯上關(guān)系?
江建國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用微微顫抖的手,撕開了信封。里面掉出來的是一張印著“囍”字的喜帖。
喜帖的內(nèi)容,充滿了炫耀和羞辱。
“茲定于臘月初八為我兒王振國與江莉女士舉行結(jié)婚典禮,敬備喜筵,恭請光臨。”
落款是:王大海。
王大海!縣機械廠的主任!江建國想起來了前世就是這個王大海,后來一路高升,成了市里的一個不大不小的領(lǐng)導(dǎo)。而他的兒子王振國,就是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紈绔子弟!
江莉,竟然勾搭上了他?
好一招“鳳凰初現(xiàn)”!好一封“致命請柬”!
她們這是在向他宣戰(zhàn)!
“公公,這......”蘇秀云看著那張喜帖,臉色發(fā)白。她不傻,自然看得出這其中的惡意。
江建國沒有說話,只是將那張喜帖,隨手扔進了灶膛里。紅色的紙張,在遇到火苗的瞬間便蜷曲變黑,最終化為一撮灰燼。
“跳梁小丑,不必理會?!彼曇羝届o,眼神卻冷得嚇人。
然而,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當(dāng)天深夜,萬籟俱寂。
一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撬鎖聲,從堂屋的方向傳來。
睡在里屋的江建國,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聽覺,因為靈泉的滋養(yǎng),遠比常人敏銳。
他悄無聲息地起身,沒有點燈,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獵豹,摸到了堂屋的門口。
月光,從窗戶的縫隙里灑進來照亮了屋中的情景。
只見一個瘦削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那個存放著家里最重要物品的木箱前。他的一條腿,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彎曲,正是江偉!
他竟然賊心不死,趁著夜色摸了回來想要偷家里的祖宅地契!
江建國的心中,最后一絲溫情也徹底被冰冷的殺意所取代。
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江偉用一根鐵絲笨拙地捅著那把老舊的銅鎖。
就在江偉馬上就要成功,臉上露出竊喜的表情時,一只冰冷的大手,如同鬼爪一般,悄無聲息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偉渾身一僵,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他能感覺到,那只手上傳來的是足以捏碎他骨頭的力量。
他緩緩地,用盡全身力氣,回過頭。
對上的是父親那雙在黑暗中亮得駭人的眼睛。
“爸......”江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褲襠處瞬間濕了一片。
江建國沒有廢話。
他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將嚇得魂飛魄散的江偉,拖出了屋子,拖向了后院。
后院,有一口早已廢棄多年的深井窖。這里是以前冬天用來儲藏白菜土豆的地方,井口不大,里面卻又深又冷,終年不見陽光,散發(fā)著一股陰森的寒氣。
江偉被拖到井邊,終于意識到父親想干什么,他劇烈地掙扎起來哭喊著求饒:“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別......別把我扔下去!會死人的!”
“閉嘴!”江建國一巴掌將他扇得眼冒金星。
他找來一根粗麻繩,將江偉的雙手捆住,然后將繩子的另一頭,系在井口的轆轤上。
“你不是想要地契嗎?”江建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就在這下面,好好反省一夜吧。想清楚了你到底姓什么?!?/p>
說完,他松開轆轤的卡扣。
“?。 ?/p>
在江偉凄厲的慘叫聲中,他的身體被繩子吊著,緩緩地墜入了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繩子放到了底,江偉的雙腳離地面還有半尺高,整個人就那么被懸吊在陰冷潮濕的井窖中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刺骨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就滲透了他的骨髓。
江建國冷漠地看了一眼,將轆轤卡死,轉(zhuǎn)身離去仿佛只是扔了一袋垃圾。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江家緊閉的院門,就被人敲響了。
蘇秀云一夜未眠,聽到敲門聲,嚇得一個激靈。她透過門縫向外看看到的卻是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
來人正是迎客來飯店的主廚,劉建軍。他今天換下了一身廚師服,穿著一身得體的中山裝,身后還跟著那個叫小王的徒弟,手里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網(wǎng)兜,里面裝著各種糕點和水果。
“請問,這里是江建國老師傅家嗎?”劉建軍的語氣,客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蘇秀云不知所措,只能回頭看向屋里。
江建國一夜未睡,但他精神卻很好,只是眼神深處藏著一絲化不開的疲憊。他披上外衣,走了出來。
“劉師傅,有事?”
劉建軍一看到江建國,眼睛都亮了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了上來熱情地握住他的手:“老師傅!可算找到您了!我找了您快兩個月了!”
他上次派徒弟跟蹤,結(jié)果被江建國甩掉。這兩個月,他幾乎把縣城周邊所有的村子都跑遍了逢人就打聽那個賣“翡翠白菜”的老人,今天總算是讓他給問著了。
“老師傅,咱們屋里說!”
進了屋,劉建軍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了來意。他想和江建國簽訂一個長期的供貨協(xié)議,以后他種出來的所有“翡翠白菜”,都由迎客來飯店獨家包銷,價格好商量。
為了表示誠意,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了桌上。
“老師傅,我知道空口無憑。這里是五十塊錢,算是我預(yù)付的定金!只要您點頭,以后您就是我們迎客來最尊貴的供貨商!”
五十塊!
蘇秀云在旁邊聽得倒吸一口涼氣,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信封。那可是一筆她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江建國看著桌上那厚厚的一沓大團結(jié),眼神卻異常平靜,他知道魚兒終于上鉤了。
他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只是端起茶碗,輕輕地吹了吹上面浮著的茶葉末。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向了后院那口寂靜無聲的井窖。
“這定金,我收下了。”
他的聲音,平淡而沉穩(wěn)。
“不過我的菜金貴得很。能不能長期供貨,還要看劉師傅你的誠意,夠不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