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臉?biāo)查g褪進(jìn)血色，只顫聲喚:“娘娘......”

鳳棲鸞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抬手，穩(wěn)穩(wěn)掀開了車簾。

迎著那什長審視如刀的目光，緩緩步下馬車。

素色的裙裾拂過沾染黃泥的車轅，落在金國故土堅(jiān)硬的凍土上。

沒有珠釵，不施粉黛，一張臉在晦暗的天色下依舊美得驚心動(dòng)魄。

“臣鳳棲鸞，奉樓蘭太后之命，歸國?！?/p>

鳳棲鸞清晰的嗓音穿透呼嘯的風(fēng)。

聽到這個(gè)名字，什長一怔，在那份蓋著樓蘭國璽的文書上仔細(xì)查看。

隨后輕笑，將文書遞給身后的士兵。

“原來是永平公主，失禮了，不過攝政王嚴(yán)令，無論是誰，這馬車都是要查的?！?/p>

他無表情的一揮手，身后兩名士兵立刻上前。

粗魯?shù)姆瓝炱瘃R車內(nèi)本就不多的行囊。

查驗(yàn)冗長而屈辱。

查驗(yàn)完畢后，駛?cè)刖┏恰?/p>

金國重商，各大商販在街道兩旁叫賣，熱鬧非凡。

與外面的尸骸遍野判若兩地。

——

去往御書房的官道鳳棲鸞走過許多次，一花一草皆未變。

來往的宮人瞧見鳳棲鸞，神情都是一怔。

誰也未曾想過，那五年前派去和親的永平公主竟然回來了。

如今樓蘭國破城在即。

此刻歸國，用意可想而知。

鳳棲鸞沒有理會(huì)那些異樣的目光，跟隨著內(nèi)侍直抵御書房。

進(jìn)到殿中，鳳棲鸞雙膝跪地:“永平叩見兄長。”

良久，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永平，起來回話?！?/p>

鳳棲鸞并未起身，抬頭看去。

龍案后，穿著明皇常服的年輕帝王，正是當(dāng)今皇上——鳳璟。

她的目光落在對(duì)方鬢角幾絲早生的華發(fā)上，心頭一酸。

五年不見，人憔悴了不少，可眸中的銳利卻不減絲毫，迎上那雙威儀深沉的眸子時(shí)，依然如往常那般，讓她心生敬畏。

她再次深深伏拜下去，額頭觸在冰冷的青磚上。

“永平來的路上看見了許多戰(zhàn)場殘骸，黎明涂炭，生靈哀嚎。希望兄長下旨收兵，樓蘭愿割地納貢，永世稱臣，只求止戈!”

殿內(nèi)一片死寂。

璟帝放下奏報(bào)，目光復(fù)雜的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妹妹。

五年前，樓蘭趁他剛剛登基舉國侵犯，他不得已才送這個(gè)妹妹出去和親。

五年時(shí)光，她瘦了，眉目也再?zèng)]了昔日的明媚張揚(yáng)。

他張了張口，還未及出聲。

忽而，一道極冷的輕笑從殿側(cè)陰影里傳來。

鳳棲鸞脊背瞬間僵直。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緩緩自蟠龍柱旁踱出，面如冠玉，鼻高唇薄。

當(dāng)初就是這樣一副極好的相貌，讓鳳棲鸞一再淪陷。

他緩步走來，冷漠的目光如有實(shí)質(zhì)，冰冷的落在她的臉上。

“五年杳無音信?！彼曇舻统翋偠?，淬著寒冰:“甫一歸來，倒是不忘本分，急著替外人求情了?！?/p>

鳳棲鸞臉色發(fā)白，仰視著，正對(duì)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

五年不見，他早已褪去了少年時(shí)的清朗，渾身添了掌權(quán)者的深沉威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恍惚間，鳳棲鸞想到了那次爭吵。

那次鬧得很不愉快，二人都說了狠話，她甚至用他曾經(jīng)送給她的匕首刺傷了他。

從那之后，便不告而別。

鳳棲鸞想，如今她成了權(quán)傾朝野的攝政王，應(yīng)該早就已經(jīng)抱得美人歸了吧。

她聲音如擊玉般冷冷:“攝政王慎言，樓蘭國君乃臣婦之夫，非是外人?！?/p>

澹臺(tái)湛拳頭捏緊，逼近她，凜冽的氣息壓迫著她。

“夫？”他冷笑:“好一個(gè)夫，永平公主，你倒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忠心的很?！?/p>

這熟悉的口吻，讓鳳棲鸞心里堵的厲害。

以前他雖然渾，卻從不舍得真的傷害她。

旁人因?yàn)樗沁z孤欺負(fù)她的時(shí)候，也是他次次護(hù)著她。

如今，倒是字字句句都往她心窩子里捅。

那十年朝夕相伴的甜日子，在這疏冷面前，遙遠(yuǎn)的卻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好了。”

璟帝打斷了這劍拔弩張的對(duì)峙。

他看了一眼澹臺(tái)湛，斟酌開口。

“永平，一路勞頓，想必乏了，退兵之事關(guān)乎國策，非兩三言語可定，你且先行歇息，此事容后再議。”

這句話徹底堵死了鳳棲鸞所有的懇求。

如今干耗著也沒用，澹臺(tái)湛在這里，退兵之事恐怕不易。

鳳棲鸞死死的攥著袖下的五指，只能暫且應(yīng)下:“是，永平遵旨?！?/p>

起身時(shí)，一陣眩暈襲來。

她踉蹌了一下，被一只有力的大掌輕飄飄的拖住。

眼神相擒，男人冷戾的鳳眸從她紅腫的額頭移到她的臉上，冰冷嘲諷。

“樓蘭皇后也是用這招勾引樓蘭王的？”

鳳棲鸞滿心的憤怒，將胳膊抽出來，不再看他，徑直走了出去。

宮燈次第亮起，在深秋的寒夜里投下昏黃的光暈，拉長了她孤寂的身影。

鳳棲鸞和春桃回到了之前的宮苑。

這是她身為金國公主時(shí)，居住了十幾年的地方。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兩扇緊閉的朱漆大門，門環(huán)上，赫然交叉著兩道刺目的明黃封條。

春桃又驚又怒:“娘娘，這是怎么回事？”

鳳棲鸞指尖冰涼。

沒想到，五年未歸，竟連容身之所都沒了。

她看著周圍陌生的宮人，一股深切的茫然和漂泊無依的寒意，從腳底竄上心頭。

到底是外人。

偌大的皇宮，燈火輝煌，卻沒有一盞是為她而亮。

她該去哪兒，又能去哪兒呢。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靜默中，一道低沉慵懶的嗓音自后傳來。

“這間寢殿早在你離開后，就已經(jīng)荒廢了?！?/p>

鳳棲鸞悠然轉(zhuǎn)身。

澹臺(tái)湛不知何時(shí)也悄無聲息的站在了身后幾步之外。

宮燈的光線勾勒出他深刻冷硬的面部輪廓，那聲父母在陰影里深的望不見底，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他緩步走進(jìn)，步履無聲，強(qiáng)大的壓迫感如影隨形。

“如今看來，皇后娘娘這是......無處可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