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陸鹿的眼眸流露出不忍，猶豫一瞬，他迅速轉(zhuǎn)身解開馬匹繩索，將柳司司抱上馬背疾馳而去：

“鹿鹿，我將司司安置好就來救你！”

陸鹿眼看著那刀飛過來，心下一片冰涼。

燕鶴祈明明知道，她雖是獵戶出身，卻沒學(xué)過格擋，陪著他征戰(zhàn)那幾年也是作為騎射，此時的近程對戰(zhàn)，她完全不會！

“夫人！”

一直躲在樹后的小桃尖叫著沖過來護住陸鹿，飛來的刀砍在她右肩上，深可見骨。

燕鶴祈趕回來的時候，陸鹿已把昏迷的小桃抱上匈奴人留下的馬匹。

她縱身上馬，調(diào)轉(zhuǎn)馬頭，等著正勒停馬匹的男人。

觸及她悲涼的目光，燕鶴祈莫名有一絲心悸，他解釋：

“鹿鹿，你常年打獵，又與我征戰(zhàn)沙場，定是可以化險為夷的，可司司不同，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場景，所以我......”

陸鹿垂眸打斷他：“將軍，小桃為了護我差點丟了性命，如今她是我的恩人，可否，把她的賣身契給我？”

燕鶴祈未作思忖：“好?！?/p>

陸鹿道聲多謝后一夾馬腹，疾馳而去，再未多看他一眼。

他望著她決絕的背影，身后幾道刀口血肉外翻，疊在原本一直沒有愈合的鞭傷上，猙獰可怖。

馬蹄揚起的灰塵迷了他的眼，他心里沒來由的掠過一絲慌亂。

到驛站后陸鹿想自己帶著小桃獨自回京，燕鶴祈卻不允，可她離營時什么都沒帶，小桃又需要看大夫。

她只能帶著小桃一起，沉默的擠在馬車角落里。

一路聽著柳司司說要如何布置婚禮，聽著燕鶴祈輕聲應(yīng)答。

五日后，終于到達城門口。

柳司司掀開車簾欲下車，燕鶴祈拉住她：“這么大的雨，司司要去哪里？”

柳司司捧起身旁一株優(yōu)曇花，羞澀低頭：

“將軍，司司請得道高僧給這盆花開了光的，可以保佑老夫人身體康健，高僧說需自城門口開始，一步一叩首到將軍府，效果更好。”

外面雨簾大得看不清前路，燕鶴祈皺眉：“今日便罷了，改日我讓下人......”

“不可！將軍，此花下人不可觸摸，否則就失效了，需得老夫人的晚輩才行?！?/p>

說著她又要下車，燕鶴祈一把拉住她帶到懷里。

“司司身體不好淋不得雨，鹿鹿，你身子骨硬朗，你去?！?/p>

陸鹿聞言身子一抖，她目光凄涼的看著燕鶴祈：“若我不去呢？”

燕鶴祈目光掃過小桃，眼神晦暗不明。

只這一個眼神，陸鹿便知他的意思：小桃的賣身契還在他手中。

她閉了閉眼，雙手僵硬的接過那株優(yōu)曇花，脫下外袍包裹好，若是淋了雨，只怕又是一頓刑罰。

小桃拼著傷口撕裂的痛掙扎著擋在車簾處。

“夫人，不要去！不能去?。　?/p>

“將軍！求求你你睜開眼看看夫人，她是你從前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的人?！?/p>

“可你看看她現(xiàn)在，身上沒有一處好肉，哪里還有一分人氣??？”

燕鶴祈目光閃爍，似是想起了什么過往，他正欲開口，柳司司說道：

“將軍，還是司司去吧，司司自小就是干粗活的，不如陸副將那么矜貴......”

燕鶴祈摟緊她，目光一沉：“小桃！放肆！主子講話，輪得上你插嘴？！”

陸鹿拉拉小桃的衣袖搖搖頭，咬緊牙關(guān)下了馬車。

小桃拎起傘一同跳下車，她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柳小姐！如今是在京城，夫人是將軍夫人，不是陸副將！”

燕鶴祈愕然，小桃分明是將軍府的丫鬟，此刻卻一心護著陸鹿。

雨傘撐開的瞬間便被吹得支離破碎。

傾盆大雨澆到頭上，不消一刻，便渾身濕透。

縱使是六月的天，仍令她感到徹骨的寒冷。

陸鹿懷抱著優(yōu)曇花一步一叩首緩緩前行。

背后的傷口被雨水浸泡后在衣料上沁出一滴一滴的血珠，來不及凝固就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

馬車?yán)锏臍g笑聲透過重重雨簾鉆進她的耳朵。

她充耳不聞，只一心護著懷里的花。

原本只需半個時辰的路程，在這份虔誠叩拜下，整整花了三個時辰！

六月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陸鹿一路從暴雨叩到天晴，衣裳頭發(fā)都黏膩的貼在身上。

她臉色慘白，額頭磕出的血順著鼻翼往下流。

街道兩邊的人聚在一起指指點點。

曾經(jīng)，燕鶴祈包了整個京城所有的飯館酒館，三天三夜流水席不斷，只為請全城人參加他的婚宴，他要所有人一起見證他的愛！

是以雖然陸鹿只過年會和他回將軍府小住，整個京城也沒有人不認識她這個戰(zhàn)神燕鶴祈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可如今，她這輩子最狼狽的模樣，也因他展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

直到磕到將軍府門口，燕鶴祈接過她手中的花遞給柳司司，她才起身。

一直走到祠堂門口，燕鶴祈輕輕敲擊門框，沖里面一直在念佛的老夫人朗聲道：“母親，兒子回來了！”

老夫人欣喜的轉(zhuǎn)身，看到燕鶴祈身后的兩個女子，眼眸微沉。

柳司司大步往前，將手中的優(yōu)曇花遞給老夫人：

“老夫人，這是司司求圣僧開過光，又從城門口一步一叩首請過來的優(yōu)曇花?！?/p>

老夫人眼中一喜，目光略過眼前一身臟污的陸鹿和干干凈凈的柳司司，她試探的問燕鶴祈：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