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鶴祈沉默片刻，終是對陸鹿道：

“路上休息。”

三人坐上馬車，還未離營一里，柳司司就皺眉用花擋住鼻子連連作嘔。

她的目光在陸鹿身上逡巡。

“好濃的腥臭味，司司的花香都擋不住了?！?/p>

陸鹿囁嚅著沒有出聲，她不顧身后傷口的拉扯，雙手抱腿蜷縮成一團。

柳司司靠在燕鶴祈懷里，眼淚汪汪：“將軍......”

燕鶴祈神情微僵，看向陸鹿的眼神略帶愧疚，卻仍是開口：

“鹿鹿，你先下去散散味，下一個驛站你梳洗后再上來?！?/p>

陸鹿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正給柳司司喂蜜餞的男子，這里是邊境，距離下一個驛站還有整整一百里！

她眼眶微紅，明明三年前，她走路去兩里外的鎮(zhèn)上采買他都心疼，一路背著她去，然后在鎮(zhèn)上買了最好的馬車，鋪上最軟的坐墊，還在里面放上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放著最新鮮的果子。

他說：“鹿鹿，之前的十八年我改變不了，但往后的十八年、二十八年、三十八年，直到我死，我都不要你再吃這種苦?！?/p>

“以后你有我，你就再也不是沒有家的野孩子了?！?/p>

言猶在耳，陸鹿抿了抿干裂蒼白的唇，捏緊自己衣角，磨破的指尖刺痛傳來，她恍若不覺，心里撕裂的痛楚早已掩蓋了身體的痛吧。

她強忍著胸口澎湃的酸澀，黯然下了馬車。

和馬夫一起坐在馬車外面的小桃也跳下車：“夫人，坐我那個位置吧，小桃是個粗人，走走不礙事的?！?/p>

陸鹿搖頭，只要與馬車有一點接觸，柳司司都不會同意的。

兩人踉踉蹌蹌跟在馬車后，盡管一直在不顧一切的跑，卻仍被甩得遠遠的。

陸鹿不時擦一擦臉上混滿灰和血的汗，走了差不多三個時辰，她們倆終于趕上正在河邊休息的馬車。

馬兒被抽得不敢吃嫩草，只能喝水嚼草料。

陸鹿不禁覺得好笑，草料死前不也是生靈嗎？

可背上反反復復凝固又崩開的傷口令她笑不出來。

她蹲在河邊，手一伸進水里，水就變得渾濁不堪，旁邊的水草招搖，似乎也在嘲笑她的狼狽。

她捧起水想喝，卻聽得遠處馬蹄聲漸近。

幾聲馬嘯過后，一群兇神惡煞的匈奴人立在馬車前。

“戰(zhàn)無不勝的燕將軍！好巧??！”

為首的居高臨下，一刀砍在旁邊樹上，腰一般粗的樹轟然倒地。

柳司司柳眉倒豎，她雙手叉腰指向那人：“你們竟然傷害這顆無辜的樹，來人！必須軍法處置！”

無人應答。

出發(fā)的時候，柳司司說人多容易誤傷沿路花草，便什么隨從也沒帶，連馬夫都是因為燕鶴祈不會趕馬才帶上。

匈奴人群聞言爆發(fā)出一陣哄笑，柳司司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向那人：

“你們吃的喝的一草一木都是上天恩賜，你這樣不敬畏生靈，必須軍法處置！”

“找死！”

那匈奴人齜起牙面目猙獰的沖柳司司“哈！”的一聲，嚇得柳司司尖叫著躲在燕鶴祈身后。

“燕將軍，這就是那個讓你耳聾目塞的賣花女？呸！”

他瞥到河邊的陸鹿，諷笑道：“陸副將，你家將軍瞎得挺徹底??！”

燕鶴祈拔出腰間佩刀，指向高坐馬背的匈奴人：

“廢話少說?！?/p>

匈奴人仗著人多不斷進行車輪戰(zhàn)。

十幾輪后，燕鶴祈逐漸體力不支，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劈來的刀！

陸鹿迅速折下一根粗壯的枝丫拆下發(fā)帶綁成一個簡易彈弓，撿起地上尖銳的石子瞄準背后突襲燕鶴祈之人的眼睛。

“啪！”

那人捂著被打爆的眼珠，一刀擲向陸鹿！

燕鶴祈想去阻擋，卻被柳司司嗓音顫抖的拉住袖子：“將軍，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