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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夏斜倚著門框,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繞著發(fā)梢。
“江家那個自閉癥少爺,我嫁了?!?/p>
葉父手一抖,那只價值不菲的紫砂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成幾片。
他卻顧不上了,猛地站起身,臉上堆起罕見的笑意。
“你想通了?太好了!爸爸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江家那邊催得緊,十天后就得嫁過去,嫁妝你放心,爸給你準備雙份,你母親留下的那些首飾也讓你帶走?!?/p>
葉明夏扯了扯嘴角。
“我媽的東西,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分配了?”
她往前一步,高跟鞋踩在碎瓷片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我替你的便宜女兒嫁進火坑,就值這點?”
葉父臉色驟變。
“你怎么說話的?那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兒,她是你妹妹!嫁了人嘴還這么刻薄,江家那樣的門第,容得下你這樣?”
“行了?!比~明夏打斷他,眼神譏誚,“演了這么多年,你不累我都累了?!?/p>
葉父胸口起伏,強壓下怒火。
“你要什么?”
“我要你名下全部葉氏股份?!比~明夏輕飄飄開口,“還有,婚禮當天,把蘇見川調(diào)走?!?/p>
書房內(nèi)驟然寂靜。
葉父臉上的笑意僵住,難以置信地重復:“你說什么?”
“股份,全部轉(zhuǎn)到我名下?!彼Z氣平靜,眼底卻藏著鋒芒,“舍不得?”
“你瘋了不成,”葉父猛地拍案而起,“葉明夏,你這是要造反?葉氏也是你能肖想的?”
她不為所動,鞋尖輕輕撥開腳邊的碎瓷片。
“既然這樣,我不嫁了?!?/p>
葉父心頭百轉(zhuǎn)千回。
當年江葉兩家因祖輩并肩作戰(zhàn)的情誼定下娃娃親,他滿心歡喜地提前將白月光的女兒葉知微接回葉家,就盼著她能與江家獨子培養(yǎng)感情。
誰知江家獨子被確診為自閉癥,在圈內(nèi)淪為笑談。
他一面拖著婚事,一面又舍不得放棄江家這棵大樹。
如今江家勢大,他這才想起了這個向來不親近的女兒。
“等等!”葉父急忙喚住她,胸膛劇烈起伏,終是咬牙道:
“好,股份給你,但蘇見川,他不是你最得力的助手?這些年你什么事都交給他辦,怎么突然不要他了?”
葉明夏垂眸,長睫在眼下投落淺影。
“一個司機罷了,用膩了,就換了?!?/p>
葉父在她身后氣急敗壞地罵嚷。
“利用完了就一腳踢開?蘇見川跟了你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葉明夏,我真想剖開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肉長的!”
葉明夏背對著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樣尖酸的話,早已傷不到她分毫。
只是“蘇見川”這三個字,像帶著倒刺的鉤子,在她心口反復拉扯,最終只能混著腥甜的血氣,被她不動聲色地咽回喉嚨深處。
夜深人靜,葉明夏拿著酒杯靠在臥室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酒精并沒能帶來預期的麻痹,反而讓某些被刻意壓抑的記憶愈發(fā)清晰。
臥室門被有些粗暴地推開。
濃重的酒氣隨之彌漫進來。
蘇見川高大的身影倚在門框上,領帶松垮,眼神迷蒙,定定地看著她。
不等她皺眉呵斥,他忽然幾步上前,帶著一身凜冽的酒意和風塵,猛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他的手臂箍得很緊,下巴抵在她脆弱的頸窩,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我好想你......”
葉明夏渾身一僵,心臟在那一瞬間幾乎停止了跳動。
這四個字,她等了太久,等到幾乎已經(jīng)絕望。
一絲不該有的希冀,如同死灰中的火星,悄然復燃。
她失神地任由他抱著,甚至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回抱住他。
可下一秒,他帶著醉意的呢喃,像一盆冰水,將她從頭到腳澆得透徹。
“知微......微微......”
他的聲音充滿了她從未聽過的痛苦與祈求,“你為什么就不能跟我多說說話呢?”
原來這樣滾燙的擁抱,這樣依戀的語調(diào),只有在認錯了人的時候,她才能僥幸偷得片刻。
心臟傳來尖銳的刺痛,比被他言語傷害時更甚百倍。
葉明夏閉上眼,猛地偏頭,狠狠一口咬在他近在咫尺的耳垂上。
鐵銹般的血腥味瞬間在她唇齒間彌漫開來。
蘇見川吃痛地悶哼一聲,卻依舊沒有松開她,反而抱得更緊。
葉明夏悲涼地想,看啊,就連她施加的疼痛,他都能借著酒意,轉(zhuǎn)嫁到對葉知微的癡念上。
蘇見川的眼里,從來只有葉知微。
父親如此,如今連她以為至少會站在她身邊的蘇見川也是如此。
她不想,再被身邊所有人,一個個地拋棄了。
思緒飄回三年前那個雨夜。
她終于鼓起勇氣,第一次獨自開車上路,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車輪下突然傳來一聲異響。
她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撞死了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下車查看,卻在車燈照射下,看到了一個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她把他救了回來。
他醒來后,忘卻前塵,只記得自己叫蘇見川,身受重傷暈倒在路邊。
他感激葉明夏的救命之恩,說無以為報,愿做牛做馬。
她將他留在身邊,做了她的司機。
葉明夏以為,這片無根的浮萍,這片她親手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浮萍,在這世上,總會把她當作第一選擇。
葉明夏給他遠超司機的信任,將名下重要的產(chǎn)業(yè)交給他打理,蘇見川卻總是恭敬地垂首,用“大小姐”的稱呼劃清界限。
她在他高燒不退時守了整夜,親手為他更換額上冰袋,他醒來后卻立即起身,退到三步之外行禮,恭順地說:“不敢勞煩大小姐?!?/p>
她甚至在遇到襲擊時下意識將他護在身后,蘇見川卻立即側(cè)身避開她的保護,恪守著保鏢的本分。
她以為這片無根的浮萍,這個被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人,總會把她當作第一選擇。
可蘇見川對她,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他的目光總會越過她的肩頭,追尋著葉知微那抹柔弱的身影。
原來即便失憶,刻在骨子里的愛意也不會消亡。
而她葉明夏,不過是他漫長人生中一個短暫停留的渡口。
葉明夏松開齒關(guān),唇間彌漫著血的鐵銹味。
她看著眼前醉意朦朧的蘇見川,忽然笑了。
“蘇見川,我還有十天就要嫁給別人了。”
這句話說得又輕又快,她不等他反應,用力推開他尚帶酒意的身軀,頭也不回地走進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