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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本王的賞賜？”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那張俊美得毫無瑕疵的臉上，此刻卻覆著一層寒霜。
“本王讓你用，你就真的敢用？”
林書書不解地抬頭，正好撞進他那雙翻涌著莫名怒火的眼眸里。
為什么？
他賞的藥，她用了，他為什么反而生氣？
“一股子......令人作嘔的味道?！?/p>
他盯著她，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以后，不準再用。本王不想再聞到。”
那眼神里的厭惡，是如此真實，如此刺骨。
她明白了。
“是......奴婢遵命?！?/p>
她的聲音在發(fā)顫，巨大的委屈和羞辱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滾出去?！?/p>
蕭燼冷冷地吐出三個字，轉(zhuǎn)身走回書案后，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一種折磨。
林書書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書房。
這一整天，林書書都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沒有再出去。
夜幕再次降臨。
林書書沒有等到任何傳喚。
她想，或許蕭燼今晚，寧愿被噩夢折磨，也不愿再見到她。
這樣也好。
她自嘲地想，至少能清靜一夜。
然而，就在她準備吹燈睡下的時候，院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踹開。
“砰——！”
巨響嚇得林書書渾身一抖，猛地從床上坐起。
一個值夜的侍衛(wèi)沖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惶，甚至來不及行禮，就急聲道：“林姑娘！快！快去書房！王爺他——”
侍衛(wèi)的話沒說完，但林書書已經(jīng)明白了。
她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連鞋都來不及穿好，就跟著侍衛(wèi)，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主院跑去。
還未靠近書房，她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砥魑锉辉宜榈穆曇簦g或夾雜著男人痛苦而壓抑的嘶吼。
那聲音，比昨夜夢魘中的悲鳴，更加狂暴，更加絕望。
秦風和幾個親衛(wèi)守在門口，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灼與無措，卻沒人敢進去。
看到林書書跑來，秦風的眼睛里第一次爆發(fā)出一種近乎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亮。
“林姑娘！快！”
林書書被他一把抓住手臂，幾乎是被拖拽著，推到了書房門口。
門，虛掩著。
她透過門縫，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書房內(nèi)一片狼藉，書簡、筆墨、瓷器碎了一地。
而蕭燼，那個白日里還冷酷地讓她滾出去的男人，此刻正背對著門口，單膝跪在地上。
他一手死死地撐著地面，另一只手，則握著一把出鞘的匕首。
那鋒利的刀刃，正抵在他自己那條傷腿的膝蓋上。
他高大的身軀在劇烈地顫抖，仿佛在忍受著世間最極致的痛苦，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
他似乎是想用更劇烈的疼痛，來壓制那條腿里傳來的，足以將人逼瘋的舊傷之痛。
就在這時，蕭燼像是感覺到了門口的視線，他猛地回過頭。
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間，所有的瘋狂、暴戾、痛苦，都凝固了。
那眼神，不再是白日里的冰冷和厭惡，而是一種幾近哀求的脆弱。
他沒有說話。
只是用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然后，他握著匕首的手，微微松開了。
“當啷”一聲，匕首掉落在地。
他看著她，沙啞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兩個字。
“過來?！?/p>
那不是命令，而是一只溺水的手，從深不見底的絕望里，伸出來的最后一絲求救。
林書書的理智在尖叫，讓她逃，逃得越遠越好。
可她動不了。
她的腳下像生了根，死死地釘在原地。
因為那雙眼睛。
那雙布滿了血絲，褪去了所有偽裝和暴戾的鳳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里面沒有殺意，沒有厭惡，甚至沒有白日里那種高高在上的審視。
只有......純粹的，幾乎能將人溺斃的痛苦。
他在用眼神，無聲地對她說，救我。
【好痛......骨頭里像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
【殺了它......把這條腿砍掉......就不會痛了......】
【......別走?！?/p>
她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聆聽，那些狂暴而破碎的意念，就從他身上瘋狂地涌出，像冰冷的潮水，拍打著她的心防。
林書書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因緊張而微微起伏。
她抬起腳，踩著滿地破碎的瓷片和書簡，一步一步，朝著那個跪在地上的男人走去。
“咯吱......”
她腳下踩碎了一塊不知是何物的碎片，發(fā)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響。
蕭燼的身軀一顫，那雙通紅的眼睛緊緊鎖定著她，像是在確認，她是否會因為這一聲響動而轉(zhuǎn)身逃跑。
林書書沒有。
她只是停頓了一瞬，便繼續(xù)往前走。
五步。
四步。
三步。
距離越來越近，空氣里那股混雜著血腥與草藥的安神香余味，也越來越清晰。
終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在他身前半臂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緩緩地，緩緩地跪了下去，與他對視。
離得近了，她才看清，他額角的碎發(fā)已被冷汗浸濕，緊緊貼在蒼白的皮膚上。
他的嘴唇毫無血色，牙關(guān)卻死死咬著，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而固執(zhí)的帆。
他的那條傷腿，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僵直著，小腿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
作為一名中藥學碩士，她見過的病人不計其數(shù)，但沒有一個人的痛苦，能像眼前這般，具象化得如此驚心動魄。
這不是單純的PTSD。
這是一種能摧毀人類意志的生理性疼痛。
她的專業(yè)本能，在這一刻壓倒了恐懼。
“王爺，”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安撫意味。
“你的腿......很痛吧?！?/p>
蕭燼沒有回答。
他只是喘著粗氣，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嗬嗬聲，眼神依舊死死地鎖著她。
仿佛他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了抵抗那非人的痛楚上。
林書書不再追問。
她的目光，落在他那條僵直的傷腿上。
“奴婢......曾在家鄉(xiāng)跟一位老郎中，學過幾手推拿之術(shù)?！?/p>
她垂下眼簾，聲音放得更緩更柔，像是在對一個受驚的病人解釋。
“或許......或許可以幫您緩解一二?！?/p>
她不敢提自己的現(xiàn)代醫(yī)學知識，只能用這種最符合她身份的理由。
蕭燼依舊沒有反應(yīng)。
林書書便當他是默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