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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海與魔咒
他帶她去了江邊。時值盛夏,陽光燦爛。她很興奮,像個小孩子一樣一瘸一拐的還蹦跶著,滿眼的喜悅泛著粼粼的波光。她的夢還沒有醒。
“謝林森,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看水了,家鄉(xiāng)的小溪,大城市的江河,都那么好看。覺得就這么站在這看一會兒,什么郁悶都沒了,都被水流沖走了,哈哈!”楊沫一只手扶著江岸的石欄,笑道。
許是被這明媚的陽光映得,今日的楊沫臉色格外好。倒也不是有多白皙多粉嫩,只是愈發(fā)的樸實無華,卻又愈發(fā)的綻放出一股真實感。
她的笑容那么真,眼睛也亮晶晶的。這樣的楊沫讓謝林森看得只覺得心里暖暖的,說不出的舒服與踏實。
他伸手幫她理了理臉頰上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弧度,說:“原來你不只喜歡爬樹,還喜歡玩水?”
楊沫瞪了他一眼,“那倒也沒有,家里的小溪太淺,我都不會游泳?!?/p>
“想學(xué)嗎?我教你。”他從容接道。
楊沫歪著頭,思索了一下突然轉(zhuǎn)過臉來問:“謝林森,你見過大海嗎?”說完了忽然意識到這問題太挫,急忙低下了頭,臉有點紅,“不可能沒見過哈,你是大老板什么沒見過?”
然后更加臉紅,這就是此地?zé)o銀,自取其辱。
謝林森目光閃過一絲驚異,繼而釋然道:“沒見過大海很正常,我奶奶也一輩子沒見過海。”說完卻見她的頭低得更低了。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目光注視著她的雙眸,認(rèn)真地說:“等我這陣子忙完,就帶你去海邊?!?/p>
她瞪大了眼睛,神情純真得如剛出生的小貓,“真的嗎?你真的會帶我去看海?”
他重重地點頭,仿佛虔誠的教徒在起誓。
多美好,楊沫幸福得過了頭,表情卻僵住了,連笑都不會了。就這么一直呆呆地看著他,眼前這個男人,他說會帶她去看海,他說他離不開她。
多美好,眼前這個男人,他是謝林森。
如果不是那可惡的電話鈴聲,他們大概會這樣依偎在一起吹著和煦的江風(fēng)一輩子。
謝林森掏出電話,來電顯示兩個字“小周”。他皺起眉,手握著手機(jī)卻沒有接聽。
“你怎么不接電話?小周打來的,肯定是工作上的事情?!睏钅仆扑?。
他看了一眼楊沫認(rèn)真的眼神,便不再猶豫地接起了電話,可眉心卻越鎖越緊。
“我知道了,你先把他們提出來的細(xì)節(jié)大體整理一下,然后馬上叫齊各部門主管,今天下午開會。”他的聲音低沉下來。
“出事了?”楊沫關(guān)切地問。
“妙緣那邊有點動作,我下午得回一趟公司?!彼檬置念^,“小沫,今晚上的展銷會要你一個人挺著了,可以嗎?”
楊沫連忙點頭,“你快點回去吧,你昨天就這么走了一下午,留小周一個人在那加班他肯定吃不消?!?/p>
謝林森臉上閃過一絲詭笑,“怎么,你心疼小周了?”
楊沫表情一僵,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別誤會,我就是從工作的角度說的。”
他笑了,臉上的陰霾頃刻都不見了。將她攬入懷里親了一口,“老婆,原來你嘴這么笨的?!?/p>
她又羞又惱,可心里的不安卻也被他這么一鬧又全都折騰出來了。
他沒有再為難她,打開車門,攬著她上車。
她沉默地坐在車上一路,等到酒店門口,才終于開口:“謝林森,等我明天會到市區(qū),就會去找小周把一切都告訴他?!?/p>
像是一個極難下定的決心,終于被她說了出來,下一刻她突然覺得無比輕松。她側(cè)過臉來看著謝林森,目光堅定而執(zhí)著。
他平靜的臉上掠過一絲滿意的笑,然后出其不意地突然轉(zhuǎn)過身吻住了她,那個吻從嘴唇綿延到臉頰,再到耳垂,“傻瓜,不是告訴你以后別直接叫名字,要叫我老公嗎?”
這句話軟綿綿輕飄飄的,就像粘在了楊沫的耳垂上一樣,還帶著他呼吸的熱氣般在她耳朵里縈繞,縈繞。一整個下午,一整個晚上,一直在縈繞著。是一句溫柔的緊箍咒,把她圈得緊緊的,讓她這個女俠無處可逃。
直到周一的早上她頂著一顆脹痛不已的腦袋,戴著兩個重重的黑眼圈,擠著異常擁擠的地鐵回市區(qū)的時候,她的耳邊依然能聽到這句話,然后疲倦的臉上掛上了一個甜蜜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愛上這個男人的,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此刻,她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對謝林森的感情了。
她該怎么辦呢?如此的無可救藥。
出了地鐵給小周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接通,估計這時候也都是忙得一團(tuán)糟吧。只好發(fā)了一條短信約他晚上下班一起吃飯,她有話要說。
直接去了公司,和大帥陳松互相交換了周末的戰(zhàn)果,才知道新天地的場子被對面打擂臺的妙緣擠兌得很慘,可他們也已經(jīng)盡了力了。還好有她這個新區(qū)的場子收獲不小,算是保了底,沒有全盤輸?shù)簟?/p>
因為打了敗仗的緣故,大帥和陳松的情緒都有些低迷,楊沫便強(qiáng)打著精神鼓舞著士氣說:“咱們是輸人不輸陣,誰叫他們那么財大氣粗呢?我覺得,硬碰硬還是不成,咱們得轉(zhuǎn)變策略,跟他們打伏擊。”
王大帥若有所思地點頭,“確實是這樣,我打算把戰(zhàn)線拉長,走學(xué)校包圍城市的路線,畢竟校園場子是咱們的強(qiáng)項,接下來這一個月咱們就把主力都放在學(xué)校吧!”
“學(xué)校場子小,容易做,可是這產(chǎn)品定價太高,學(xué)生買得起嗎?”陳松心里有點不踏實地問。
“其實現(xiàn)在學(xué)生和以前也不一樣了,越貴的就越愛買,要不那些高端的化妝品什么的怎么也都搞起校園推廣了?咱們可以試試看,起碼把知名度先抬起來,要不然就徹底被妙緣給壓趴下了?!贝髱浢嗣掳退妓髦f。
“嗯,大帥說得有道理,而且校園的場地便宜,咱們可以把網(wǎng)撒得大一點,就不信撈不回人氣。我可以先去那幾所我有關(guān)系網(wǎng)在的學(xué)校踩踩點?!睏钅嶙h著。
說到這又忽然想起那個自殺的孟婷婷,于是打了她同學(xué)的電話問了她住院的地址。吃過午飯便離開了公司來到了醫(yī)院,到了門口還買了一束花。挑著擔(dān)子的小販那里買的,二十五塊錢一把的,紅色康乃馨。
病房門口遇到幾個學(xué)生,各個愁容慘淡,有個認(rèn)識楊沫的便走上前去囁聲說:“楊沫姐,你一會兒進(jìn)去可別多說什么啊,婷婷醒來之后就一直情緒很不穩(wěn)?!?/p>
“到底怎么回事?她好端端的為啥自殺???”楊沫小聲問。
“婷婷前陣子交了個男朋友,很有錢的那種富二代,本來都挺好的,結(jié)果那男人忽然劈了腿,她接受不了就……”
原來是情傷惹的禍。楊沫心里嘆口氣,輕輕推開病房門走了進(jìn)去。
一個臉色慘白如紙片的小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面無表情,目光呆滯。
“婷婷,我來了?!睏钅f。
孟婷婷靜默地轉(zhuǎn)過臉,安靜了許久,才終于顫抖著聲音說:“小沫姐,對不起,我失約了。”
“嗨!那都不算事,上周末的活動都挺順利的,你不用過意不去。倒是你,以后可別再這么想不開了啊,讓大伙跟著操心。”楊沫急忙說。
“小沫姐,你也和他們一樣,覺得我特傻,是嗎?”孟婷婷淡淡地問。
“婷婷,你能這么問我,就表明你已經(jīng)看開了,是嗎?”楊沫反問。
“說是想開了,其實也沒想開。因為我想死的念頭雖然沒了,可對他的感情還是和以前一樣?!泵湘面脟@了口氣。
“他就那么好?真值得你這樣?”楊沫有點想不透似的。為男人尋死覓活,這種事情她一輩子都想不透。
“其實也不是為了他,只是覺得,如果我沒了他,活著的意思也不大。真沒出息,是嗎?”孟婷婷苦笑。
楊沫很想大聲回答一個“是”,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不能再刺激這個可憐的小女孩了。
孟婷婷見她沒有回話,又慢慢地別過頭去,望著明媚的窗外,雙眸卻黯然得沒有焦點。
“小沫姐,你有沒有很認(rèn)真地愛過一個人?就是那種連睡覺做夢,呼吸潛意識里都會想著一個人,他說的每句話都在你耳邊繞來繞去,甜到心里?!?/p>
“就算他再惹你生氣,你也沒法打內(nèi)心里去真正地恨他,就算你告誡自己一萬遍要離他遠(yuǎn)一點可身體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去靠近,這種感覺你有過嗎?”沉默了許久,她又開口問道。
楊沫突然啞口無言,只覺得胸膛里有把悶火在燒。孟婷婷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躺著中槍。
孟婷婷見她面有難色,便露出了理解的神情繼續(xù)說:“可是如果就是這個人,他忽然徹徹底底明明白白地跟你說他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馬上要結(jié)婚,他不會再見你,也不會再想你,從此以后你的生命里將不再有他的痕跡……你覺得你的生命還有什么意義呢?”
未婚妻。楊沫眼前忽然閃過孟憐伶的影子,即便是影子,也是窈窕得美得不可方物。忽然心里猛地一抽,她倒吸了一口混著消毒水味道的冷氣。
她看著床上的這個單薄的憔悴的小女孩,目光充滿了憐惜,理解,與疼痛,仿佛那就是另一個她。
只差一步,她就是那個躺在床上的她。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她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那個蒼白的病床,外面陽光格外的亮,把這個病房都映得只剩下一片讓人心慌的白。
光明,有時候也很殘忍。那束她買的康乃馨,在這個一片白茫茫的屋子里顯得格外的紅,格格不入的紅。
小心地藏起心中的嘆息,她大步走出去,卻正和迎面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彼ь^,一時間有點驚慌失措。
“怎么是你?”張逸白滿眼驚訝。
“呀,張醫(yī)生?。∵@還真是巧了,我來看一個師妹,話說我這一年就來兩次醫(yī)院全碰上您了。”楊沫恢復(fù)了性子,直爽地道。
張逸白又一次被她的自來熟給驚到了,淺笑著說:“怎么,那個企圖傍富二代被甩就鬧自殺的小姑娘是楊小姐的師妹?”
楊沫心里一顫,這么沒人性的人居然是醫(yī)生??勺焐线€是笑哈哈的,“可不是嘛,小姑娘家的不懂事,談一次戀愛就把感情看得那么重,你不知道,我們這窮人家的孩子都老實,也不懂那些什么富二代的那些花花腸子啊。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你說可不可笑?!?/p>
張逸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個女人的嘴還真是厲害?!靶辛耍炔涣牧?,我進(jìn)去看看她的情況?!?/p>
楊沫也沒打算再多話,便留下句“那就麻煩張醫(yī)生您多費心了”徑直離去。
“等一下!楊小姐?!笨粗鴹钅絹碓竭h(yuǎn)的背影,張逸白忽然又喊道。
楊沫停下腳步,看著追上來的張逸白,目光驚異。
“還有事?”她問。
張逸白做了個深呼吸,“楊小姐,有些話其實我真的不該說,可是不說又實在不行?!?/p>
楊沫的兩個眼珠轉(zhuǎn)了一圈,便有些不好的預(yù)感了,“嗨,有什么話您就說唄,還客氣什么?”
“楊小姐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說了?!睆堃莅仔α诵Γ澳愀现x是什么關(guān)系我是真管不著,不過估計你也肯定都知道,老謝身邊的女人一直都是前仆后繼的?!闭f到這他故意停住,目光追著楊沫的眼睛,意味頗深。
楊沫手心開始出汗,但表情上仍是做足了公關(guān)人的職業(yè)范兒,“呵呵,您接著說。”
張逸白點點頭,“雖說老謝的女人多,可我們周圍的哥們兒其實也都清楚,那都是玩兒。其實這么多年來他心里就那么一個人沒變過,只是因為之前那女孩兒傷過他一次,所以兩人一直這么懸著,不過修成正果那是遲早的事?!?/p>
楊沫的手指冰涼,輕輕地抹了一把掌心的汗,笑道:“你說的那女孩,是孟憐伶孟小姐吧?我們見過,還一起吃過大餐呢。”
張逸白皺起了眉頭,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楊沫,心里的疑惑越來越大?!凹热荒贾懒耍蔷退阄叶嘧炝税??呵呵,其實我也就是看你和平常黏在老謝身邊的那些姑娘不大一樣,那些姑娘也都愛玩,清楚自己的定位,玩完了,拿了錢就高高興興地走了??晌铱礂钚〗闶莻€正經(jīng)的好姑娘,怕你被騙,所以就忍不住多嘴了,你別見怪?!?/p>
楊沫的指甲已經(jīng)扣進(jìn)了肉里,點點頭做感謝狀,“真是太謝謝您了,謝林森有您這樣的損友真是他前輩子修來的福分。您放心吧,我比那些個拿錢的姑娘更清楚自己的定位。”
“就算將來被謝林森甩了,也肯定不會學(xué)我這個不爭氣的師妹尋死覓活。我這條命雖然不值錢,可我自己還挺珍惜的,還沒為祖國四化做足貢獻(xiàn)呢!”
她說完就大咧咧地笑起來,那個沒心沒肺的笑聲震得張逸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楊小姐真是看得開,佩服,佩服?!彼鎸@樣的楊沫,竟也再說不出什么了。
這條醫(yī)院的走廊里常年聚滿了愁容苦態(tài),似乎在這里待得越久,心腸也都會被這飄滿消毒水味道的苦水浸泡地成了石頭,還是高高在上的石頭。所以今天楊沫要做一個笑著離開的人,昂首挺胸的,笑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