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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三人走出當(dāng)鋪,晨光已灑滿街巷。
王二牛還在憤憤不平:
“這狗掌柜,活該挨揍!”
李默也松了口氣:“幸好文書辦得快,不然真要被他誤了事?!?/p>
沈獄沒接話,只是摸了摸懷里的扳指,指腹摩挲著玉面上不起眼的紋路。
他知道,這枚扳指里藏的東西,恐怕比十兩銀子貴重百倍,也兇險百倍。
“去破廟?!?/p>
沈獄加快腳步,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咱們得弄清楚,這扳指里到底藏著什么,還有那個死在廟里的公子哥,到底是誰?!?/p>
牛車在坑洼的土路上顛簸,車板上蓋著的草席下,是五具早已冰冷的尸體。
沈獄坐在車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懷里的玉扳指,玉面的涼意透過衣襟滲進(jìn)來,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李默在一旁指路,王二牛則悶頭趕車,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在清晨的曠野里格外清晰。
憑著那張錦衣衛(wèi)的辦案文書,守城的兵卒連車都沒細(xì)查就放了行。
出了城郭,三人找了處荒僻的山頭,王二牛掄起鐵鍬挖了兩個深坑,將草席裹著的尸體扔進(jìn)去草草掩埋。
“沈哥,走吧,去破廟?!?/p>
王二牛拍掉手上的土,聲音有些沉。
破廟藏在京郊的山坳里,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剩半截塌了的山門,墻頭上爬滿了枯黃的野草,連“龍王廟”的匾額都只剩個“龍”字歪歪扭扭地掛著。
推開門時,朽壞的木門發(fā)出“吱呀”的哀鳴,驚起一群躲在梁上的蝙蝠,黑壓壓地?fù)淅庵岚蚵舆^頭頂。
廟里更是破敗不堪。
供桌斷了一條腿,用石塊墊著。
泥塑的龍王像缺了半邊臉,露出里面的草芯。
地上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蛛網(wǎng)結(jié)得密不透風(fēng),陽光透過屋頂?shù)钠贫凑者M(jìn)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柱,光柱里浮動著無數(shù)塵埃。
“在那兒?!?/p>
李默指著供桌底下,聲音有些發(fā)顫。
沈獄撥開齊膝的野草走過去,果然看見一具尸體蜷縮在供桌下,身上的粗布衣裳早已被血污浸透,腐爛的氣味混著霉味撲面而來,引得王二牛忍不住捂緊了鼻子。
尸體上爬滿了白色的驅(qū)蟲,皮肉已開始潰爛,但依稀能看出是個年輕男子,身形纖瘦,正是李默說的那位公子哥。
沈獄蹲下身,強(qiáng)忍著刺鼻的氣味仔細(xì)檢查。
尸體胸前有一處猙獰的貫穿傷,刀刃從左胸刺入,貫穿了后背,傷口邊緣的皮肉外翻,顯然是一刀斃命。
他又翻看尸體的手指,十根手指雖已有些腫脹,卻還算完好,指甲修剪得整齊干凈,指腹沒有老繭,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
“沈哥,有啥發(fā)現(xiàn)不?”
王二牛在遠(yuǎn)處問道,不敢靠近。
沈獄沒應(yīng)聲,只是將尸體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細(xì)看。
長期戴戒指的人,指根會留下一圈淺色的印痕。
戴扳指的人,大拇指根部會比其他手指更細(xì),甚至磨出繭子。
可這公子哥的手指勻稱,指節(jié)光滑,十根手指幾乎沒什么差別,別說扳指,連戒指的痕跡都沒有。
“他根本不是長期戴扳指的人?!?/p>
沈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語氣篤定,
“那枚玉扳指,是后來特意給他的,就是為了藏東西?!?/p>
李默湊過來:
“那............那扳指是被人改制過?”
“肯定是?!?/p>
沈獄從懷里掏出那枚玉扳指,在陽光下仔細(xì)端詳。
扳指是上好的和田玉,溫潤通透,玉面上刻著簡單的云紋,看起來與普通的玉扳指沒什么不同。
可他指尖劃過紋路時,卻發(fā)現(xiàn)有幾處紋路的銜接格外生硬,像是后來補(bǔ)刻上去的。
“你看這里?!?/p>
沈獄指著扳指內(nèi)側(cè)一處極淺的刻痕,
“這紋路不對勁,像是被人用細(xì)刀重新鑿過,下面說不定藏著夾層?!?/p>
李默也湊過來看,撓著頭道:
“會不會是微雕?聽說讀書人能在指甲蓋上刻文章?!?/p>
“有可能?!?/p>
沈獄眉頭緊鎖,
“也可能是用了別的法子,比如把東西封在玉里面,再用刻痕掩蓋,畢竟是要命的線索,藏得越隱蔽越好?!?/p>
他想起那公子哥臨死前說的“東西在沈獄那”,又想起尸體上那利落的一刀。
殺他的人顯然是沖著扳指來的,卻沒在他身上找到,才會下此殺手。
“沈哥,現(xiàn)在咋辦?這扳指硬邦邦的,總不能砸開吧?”
王二牛急道。
沈獄將扳指重新揣回懷里,指腹反復(fù)摩挲著那處可疑的刻痕:
“砸開容易損壞里面的東西,回城找個懂玉器的匠人看看,說不定能看出門道?!?/p>
他又看了眼供桌下的尸體,
“這公子哥身份不明,死得蹊蹺,得想辦法查清楚他是誰,能接觸到鹽商核心線索的,絕不是普通百姓?!?/p>
破廟的風(fēng)吹過,帶著山坳里的寒氣,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
沈獄望著供桌下那具漸漸腐爛的尸體,又摸了摸懷里的玉扳指,只覺得這樁案子像一張越收越緊的網(wǎng),而他和這死去的公子哥一樣,都被纏在了網(wǎng)中央。
“先回城?!?/p>
沈獄轉(zhuǎn)身往外走,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找匠人拆扳指,查查這人是誰,不管這背后是誰在算計,咱們都得把這線索攥在手里?!?/p>
三人走出破廟時,陽光已升得老高,照在山坳里的荒草上,泛著刺眼的金光。
沈獄回頭望了眼那半截塌掉的山門,心里清楚。
從找到這具尸體和玉扳指開始,他們已經(jīng)踏入了更深的漩渦,往前是真相,往后是深淵,再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而那枚看似普通的玉扳指里,藏著的或許就是能讓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回程時沈獄三人將破廟尸體抬上牛車,那真是一陣惡臭。
門口的五城兵馬司的人也聞見了這臭味,非要檢查一番,沈獄亮了錦衣衛(wèi)文書和那具尸體才放行。
進(jìn)城后尸臭熏得路上行人躲避,王二牛、李默兩人也幾欲作嘔。
到義莊交尸后,三人連忙水井洗臉、買糖葫蘆壓味,旋即才趕往“玲瓏閣”查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