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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玲瓏閣的朱漆大門剛推開,一陣淡淡的檀香就混著玉石的清潤氣息撲面而來。
店內貨架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玉器,翡翠簪、羊脂鐲、瑪瑙佩件在柜臺后的琉璃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幾位穿著綾羅綢緞的富家小姐正圍著掌柜挑選釵環(huán),輕聲細語的笑談聲在店內回蕩。
沈獄沒心思看這些,徑直帶著王二牛和李默穿過前堂,對迎上來的伙計沉聲道:
“找你們最懂玉石的老師傅,錦衣衛(wèi)辦案?!?/p>
伙計見他腰間的繡春刀和腰牌,不敢怠慢,連忙領著三人往后堂走去。
后堂比前堂簡樸些,靠墻擺著幾張工作臺,幾位匠人正低頭打磨玉器,木屑與玉粉在陽光下輕輕浮動。
最里側的工作臺后,坐著位鬢角花白的老匠人,手指粗糙卻靈活,正用細銼刀修整一枚玉佩的邊角。
“張師傅,這位官爺有要事。”
伙計恭敬地說道。
老匠人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看到沈獄的飛魚服時亮了亮,放下工具起身拱手:
“不知官爺有何吩咐?”
沈獄從懷里掏出玉扳指放在工作臺上,推到老匠人面前:
“我們懷疑這扳指里藏著東西,是辦案的關鍵線索,勞煩您看看怎么取出來,切記不可外傳?!?/p>
老匠人拿起扳指,先是對著光仔細端詳,又用指腹反復摩挲玉面的云紋,指尖在幾處紋路銜接處停頓片刻,忽然眼尾微挑,露出幾分了然:
“這扳指是后改的活兒。”
他用指甲輕輕叩擊扳指內側,
“聽這聲響,內里有夾層,東西應該封在玉心里面,是用特殊手法嵌進去的。”
沈獄心中一喜,連忙追問:
“能取出來嗎?會不會損壞里面的東西?”
老匠人搖了搖頭,拿起放大鏡湊近扳指:
“玉料緊實,夾層封得極牢,想完好取出里面的東西,只能用細刀沿著紋路切開,再小心撬開夾層,但這樣一來,扳指肯定保不住完整了?!?/p>
他抬頭看向沈獄,
“若是想留著扳指,那東西就取不出來,二者只能選其一。”
“不必管扳指!”
沈獄想都沒想就說道,指尖重重按在桌面上,
“只要能完整取出里面的東西,這扳指碎了也無妨,線索比什么都重要?!?/p>
王二牛和李默也在一旁點頭,眼睛緊緊盯著那枚看似普通的玉扳指,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老匠人見他態(tài)度堅決,不再多言,從工具箱里取出一把薄如蟬翼的玉石刀,又拿出銅制的固定鉗:
“官爺稍等,半個時辰便能取出來,你們在旁邊看著也行,但千萬別碰工具。”
沈獄三人屏住呼吸,站在工作臺旁靜靜看著。
老匠人凝神屏息,先用固定鉗將扳指穩(wěn)穩(wěn)夾住,再用玉石刀沿著之前標出的紋路輕輕刻畫,刀刃劃過玉面,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后堂里格外清晰。
陽光透過后窗照在老匠人花白的鬢角上,也照亮了他專注的眼神。
沈獄望著那枚被固定在鉗中的扳指,只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夾層里的東西,或許就是揭開鹽商陰謀的最后一塊拼圖,是無數(shù)人命堆出來的真相,容不得半點差池。
這半個時辰過得比三天還漫長。
沈獄端坐在工作臺旁的木凳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老匠人指尖的動作,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稍一動彈就會驚擾這精細的活計。
王二牛卻按捺不住焦躁,在狹小的后堂里來回踱步,鞋底蹭著地面發(fā)出“沙沙”聲,被沈獄瞪了兩眼才勉強坐下,手指卻仍在膝蓋上不停敲打。
李默則像只好奇的麻雀,一會兒湊到貨架前摸摸玉簪,一會兒又盯著墻上的玉石圖譜出神,若不是沈獄及時拉住,差點就要伸手去碰匠人桌上的刻刀。
“成了。”
老匠人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卻難掩興奮。
他小心翼翼地用銅鉗撬開最后一絲縫隙,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紙團從玉扳指夾層中滾落,被他用鑷子穩(wěn)穩(wěn)夾住。
老匠人沒敢細看,立刻將紙團放在干凈的棉紙上,雙手捧到沈獄面前:
“官爺,東西取出來了?!?/p>
沈獄接過棉紙,指尖微微發(fā)顫,連聲道謝都忘了,抓起紙團就往外走,王二牛和李默連忙快步跟上,一路風風火火趕回那間破舊小院。
剛關上門,沈獄就將紙團放在桌上,借著油燈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展開。
那紙比桑皮紙還要輕薄,邊緣帶著焦黑的火燒痕跡,顯然是被人倉促間藏進扳指的。
紙上印著幾行細密的字跡,可惜大半都已模糊不清,只剩下幾個歪歪扭扭的墨字和一串數(shù)字。
“這寫的啥?黑乎乎的看不清啊。”
王二牛湊過來看了半天,撓著頭問道。
沈獄也皺著眉端詳,紙上的字跡像是某種商號標記,他一時也認不出名堂。
就在這時,一旁的李默突然倒吸一口涼氣,一臉吃驚。
沈獄見他這副模樣,心頭一緊:
“你認識?這到底是什么?”
李默指著紙上那串模糊的數(shù)字,聲音都在發(fā)顫:
“是............是鹽引!這是兩淮鹽商的鹽引存根!”
“鹽引?那是啥?”
王二牛一臉茫然。
沈獄眼神驟亮,連忙解釋:
“鹽引是朝廷發(fā)的販鹽憑證,一張鹽引能領數(shù)百斤鹽,在兩淮那地界比銀子還金貴,這存根上的數(shù)字,應該是鹽引的編號和數(shù)量?!?/p>
他指尖撫過那焦黑的邊緣,忽然想起那公子哥被滅口的場景:
“不對?。∫粡垷龤У柠}引為什么會引起這么大的動作?”
李默撓著頭,一臉不解:“沈哥兒,朝廷每年發(fā)的鹽引多如牛毛,數(shù)十萬張都有,咋一張破紙似的殘鹽引,能鬧出這么大動靜?”
沈獄指尖捏著那半張鹽引,對著油燈反復翻看,眉頭擰成個疙瘩:
“尋常鹽引自然不值當,但這張肯定不一樣,哪里不一樣還要查?!?/p>
李默開口道:
“沈哥,這會不會是偽造的?”
一語驚人!駭?shù)纳颡z一臉震驚。